导读

灵活就业产生的空间行为，将为规划的刚性规则体系增添更多的柔性治理元素。灵活就业具有多元选择的兴奋与不确定性的恐慌，这对于规划思维的升级换代不失为一种促进。

01 明天上班吗？

“明天上班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简单：是或者不是。对于上班族来讲，工作日与休息日的区别就是上班与不上班的概念。上班具有在遵循一定规则的前提下，在不少于规定时间段的务工劳动中获取报酬的基本特征。付出劳动而获取报酬是劳动者生存的基本保障和社会活动的基本条件，因此，符合法定年龄、具有劳动能力的人们，多数均将其人生的大量时间花在了上班的状态中。不过，“上班”这个措辞是一个借用的俗称[1]，古代将公务人员的觐见君王和奏事议政的过程视为上朝班，只是级别高的官员可以上朝，级别低的官员只能上班了。如今采纳“上班”这个词语，表达了劳动者作为个体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到工作地点去工作的行为，标志了工业文明出现大量分工之后的显著社会特征。

宏观的社会经济层面将个体的上班称之为就业，社会意义的就业涉及的内容、影响范围和连带性等因素则更为广泛和复杂。就业行为的产生、保持或消失，取决于各种就业条件是否具备，诸如：就业能力是否胜任、就业岗位是否充足、雇佣的契约关系能否维持、失业后的社会基本保障能否兑现等。因此，“明天上班吗？”对于个体来说，答案可能会脱口而出，但对于社会而言，就业状况是所有国家、区域或城市高度关注的重要社会表征。就业包含的信息远不止是不是上班的问题，更是包含了能不能上班、愿不愿上班、可不可以上班、以及算不算上班等问题。长期存在的上下班行为构成了城市生活和文化的特有现象。交通高峰期（rush hour）形成的通行堵塞问题，时常都是上班族挥之不去的烦扰，规划师由此推演出城市的功能布局必须按照职住平衡的原则。然而，一种不同于惯常的就业模式正悄然地渗入到了城市的人群。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我国近2亿劳动者属于灵活就业人群[2]。

02 薛定谔的猫：灵活就业算就业吗？

灵活就业在时间维度上的定义可以是不确定甚至是随机的，但在特定时刻可以断定是否就业，这与薛定谔的猫（Schr?dinger's Cat）[3]非常相似。薛定谔的猫揭示了以观测为准则的微观物质量子行为，存在由波的叠加混沌态成为粒子的现象，推断出在观测之前，猫处在生死叠加的波态，只有在能够观测时，物质以粒子形式表现后才能确定猫到底是死是活。对于灵活就业而言，此时此刻是否在上班，也存在着上班和没上班的叠加波态。灵活就业的从业者可能劳作了半天，却毫无收获，则不能实现付出劳动而获取报酬的上班作用；也可能随意地直播自己的日常活动，却意外获取了观看直播的欣赏者汇来数额不菲的打赏，似乎也实现了上班的效果。灵活就业的从业者可以仿照薛定谔的猫的模式，自己决定或判定此时此刻是否在上班，也可能无法判定下一秒是否还在上班。

因此，以一种严格意义的措辞来定义灵活就业算不算就业并不容易，通过借鉴薛定谔的猫，以波函数坍缩的方式来理解或解释也许更为准确。

03 灵活就业香不香？

灵活就业可能是主动选择的结果，也可能是被迫导致的无奈。无需996、没有KPI、远离PUA，是灵活就业的拥趸者们做出决定的设定理由，反映了从业者对于工作压力产生临近承受阈值的敏感度。上班族普遍对周末和节假日时间富有好感，并不总是因为上班以外的时间中会没有压力，而是拥有了可以自主控制的时间安排。灵活就业的非连续、非稳态、以及随机性的特点，使从业者的自主选择范围和程度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度。除了能够以自主方式切换劳逸结合的行为、按意愿从事工作的类型、同时从事多种工作类型等，某些业态，如艺术创作、形体保健、咨询培训等服务，其行业特点反而更契合灵活就业的方式。

如果灵活就业者既不能获取预期的报酬，又无法得到去上班的机会，必需的生活消费也难以负担时，则会凸显出灵活就业的弊端。因种种原因导致了被迫不上班，无收入或收入低下至危及到个人的温饱状况，灵活就业具有的自由度就失去了价值。被迫不上班的灵活就业者事实上就是失业者，一个社会的失业率数据既是反映了就业岗位的供给状况，也是为保持社会稳定而应建立社会保障体系的依据。

灵活就业内涵的灰犀牛[4]属性，使得有关就业的统计数据出现界定含糊或表里不一的结论。每当高校在统计就业率时，必须让毕业生在就业和未就业的唯二选项中，做出非白即黑的判定。以三方协议签署为标志的毕业生就业率，被当作了衡量高校办学成效的KPI。为了使统计意义上的毕业生就业率达到期望的指标，学校、学生和家长都会采用各种方式，在某个统计截止日前使就业率数据满足要求。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则不计入统计之中。

04 灵活就业的社会发展背景与基础

被迫成为灵活就业者与主动选择暂不就业，虽然表象类似但本质却大相径庭。前者可能因就业岗位不足、就业能力有限、或者劳动争议等原因，而导致的无奈之举。希望就业却无法就业，理应获得社会的关怀和救助。然而，后者的暂不就业或灵活就业的情形，也需要社会的理解、包容和接纳。承认主动灵活就业者的权利和地位，不仅不会对社会造成额外的负担，反而是对灵活就业者意愿的尊重。

在温饱是主要问题的年代中，就业与否关系到生存。因此，那时候毕业生的就业不仅是保证其自身生存的基础条件，甚至也是其家庭成员生活的重要资助来源。“手停口停”的意识形成了上班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随着社会经济发展使更多的家庭增加了资产和收入，毕业生及其家庭可以在保证生存的前提下，放弃成为上班族而实现其它意愿，如准备国内外继续深造、体验式上班实习、兴趣型行业帮手、一职多业、甚至无确定期限的游历山水。年轻一代得以在衣食无忧的保障下，以寻求未知的成功和承受可能的失败去积累梦想牵引的经历，即使无收入的志愿者、环境恶劣中的救助者、或者费力劳神的助老员，都能成为年轻一代愿意从事的岗位。这表明在物质条件已足够具备的条件下，实现意愿的精神需求已逐渐成为社会行为的主流。做想做的事，看上去是一种梦想，正通过年轻一代的行为而慢慢成为现实。

05 灵活就业的生长性

物质条件的具备和社会保障体系的完善是主动选择灵活就业的重要因素。稳定的工作、旱涝保收的收入、和按部就班的上下班作息，是很多“铁饭碗”岗位靓丽的光环，然而，“铁饭碗”岗位的逃离者却抱怨种类繁多的规章制度为其带来束手缚脚的桎梏。在“手停不至于口停”的条件庇护下，即使灵活就业隐含着收入不确定性的风险，但对于个人发展却扩展了多样性和自主性。相比之下，上一代上班族痛感其意愿的实现困难是因为金钱不足，而下一代灵活就业者则顿悟其意愿的实现并不能依靠金钱。因此，选择灵活就业反映出价值观中的影响因子权重发生了根本改变。

网络技术为灵活就业的随时性、流动性、低门槛和低成本，提供了可靠的线上社会交往途径。线上对线下工作模式的替代性和等效化，降低或取消了上班必须同时同地的严格要求，并进一步推进了灵活就业的随时随地模式。以绩效为目标的工作类型可以给员工下放工作过程的权力，如设计院等；以完成接单为计酬的服务平台可以仅向潜在的员工提供确实的客户需求信息，如外卖送货、网约车等；以直播带货取得收益，甚至以直播本身取得收益，均反映了个体化灵活就业的生长潜力。

06 灵活就业与城市空间行为的认知迭代

依据薛定谔的猫的概念，灵活就业者自身即是用人单位，处于随其意愿决定是否上班的叠加波态，并且能够自主掌控上班和下班的波函数坍缩。灵活就业一旦大范围涌现，城市空间行为的属性、特征和影响均将出现显著改变。灵活就业不仅不再受制于用人单位工作地点的区位，取而代之的可以是就业者的微信号或电子邮箱；不固定的上班时间模糊了节假日的惯常概念；夜深人静的环境可能是创新性知识生产或国际商务交往联络的理想条件；旺季全力的加班加点与淡季的休整放松，可以依照个人的选择实现报酬增效与生活质量的兼得；多才多艺或文武兼济的灵活就业者，甚至可以随时切换其从事行业的类型。

灵活就业形成的全时段和全天候的行为，势必对城市空间的功能和使用带来相应的影响。居住空间可能不再是纯粹的起居，咖啡店可能出现一边逗猫一边写出关键代码的创客，高尔夫球场可能是助推重要商务协议达成的诱发地，废弃的旧屋也可能因网红的光顾而变为接踵摩肩的打卡地。发展潜力巨大的夜间经济，自然无法指望依靠“朝九晚五”的常规就业模式而获得生机，随着就业时段的跨度加长，睡懒觉的概念将被重新定义。以往单一功能的城市用地，可能会承载更多类型、更长时限、更高使用频率和强度的行为，从而将在本质上改变以往城市用地性质的要素内涵。

07 应对不确定性的规划思维

控制性详细规划的内涵事实上是一种刚性与柔性结合的空间管控模式，容积率、建筑密度、绿化率、建筑后退红线距离等指标，均在一定的上限或下限的规定中具有调整的余地。规划管控的目标是为了引导空间的格局，也是为了空间行为的服务。因此，用地性质中出现商住混合、容积率转移、绿地地下空间复合利用等，均反映出规划用地的单一性质并不是空间管控的唯一方式。灵活就业产生的空间行为，将为规划的刚性规则体系增添更多的柔性治理元素，薛定谔的猫那样的城市用地功能叠加波态，将会激发波函数坍缩后可供选项的治理预案。

灵活就业具有多元选择的兴奋与不确定性的恐慌，这对于规划思维的升级换代不失为一种促进。对多元性进行更多元的预测、对随机性进行大小概率的评估判断、以及动态感知和应变施策等，均是规划决策日益精准化的发展趋势。借助数字技术和孪生城市体系的完善，城市空间及其行为的即时性变化、动态性大数据的信息准确条件、灵活就业的多样性需求和随机性，均构成了城市的特有价值和神奇的品质，也丰富了规划领域的资源。习惯于在不确定性之中预测、发现和推进可能的确定性，是规划师应对灵活就业行为叠加波态的适配性思维。灵活就业的涌现表明，薛定谔的猫不仅是物理学家在微观世界中的概念，也存在于城市空间的现实之中。

参考文献

[1] 百度百科.上班（词语释义），[EB/OL]. [2022-12-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8%8A%E7%8F%AD/79978?fr=Aladdin.

Baidu Encyclopedia. Work (word definition) [自行翻译][EB/OL]. [2022-12-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8%8A%E7%8F%AD/79978?fr=Aladdin.

[2]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 国新办举行2021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图文实录. [EB/OL]. 2022-01-17[2022-12-21]. http://www.scio.gov.cn/xwfbh/xwbfbh/wqfbh/47673/47722/wz47724/Document/1718964/1718964.htm.

Information Office of the State Council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Picture and Text Record of the Press Conference on National Economic Operation in 2021 Held by the State Council Information Office[自行翻译] [EB/OL]. 2022-01-17[2022-12-21] http://www.scio.gov.cn/xwfbh/xwbfbh/wqfbh/47673/47722/wz47724/Document/1718964/1718964.htm

[3] 百度百科. 薛定谔的猫（量子力学思维实验），[EB/OL]. [2022-12-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8%96%9B%E5%AE%9A%E8%B0%94%E7%9A%84%E7%8C%AB/554903

Baidu Encyclopedia Schrodinger's Cat (Quantum Mechanics Thinking Experiment) [自行翻译][EB/OL]. [2022-12-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8%96%9B%E5%AE%9A%E8%B0%94%E7%9A%84%E7%8C%AB/554903

[4] 百度百科. 灰犀牛（金融术语），[EB/OL]. [2022-12-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7%81%B0%E7%8A%80%E7%89%9B/22030944?fr=aladdin

Baidu Encyclopedia Grey rhinoceros (financial term) [自行翻译] [EB/OL]. [2022-12-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7%81%B0%E7%8A%80%E7%89%9B/22030944?fr=aladd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