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虽没有明确提出性别敏感的要求，但其在规划价值取向、规划目标等方面一定程度上已融入了性别敏感理念。本文作者认为，从广义上讲，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强调城市空间和公共设施满足市民日常生活的人性化维度，使全体市民都有获得感。分性别数据和信息的收集与分析及女性安全审计策略是两项行之有效的推动城市规划具备性别敏感的策略。

2017年9月，正式发布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虽然并没有明确提出性别敏感的要求，但在其规划价值取向、规划目标等方面一定程度上已融入了性别敏感理念。例如，相比于传统规划价值取向更注重经济效益，新一轮北京总体规划更强调公平公正、以人为本、为人创造更好的工作生活环境的人性化理念。本文将以此为切入点，探讨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的含义，并为走向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提出建议。

“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的两重含义

城市规划实施过程中，性别因素绝不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它类似于著名城市学者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中所说的“非平均”的线索，这些线索虽然只包括一些小的变数，但对城市规划来讲却至关重要，因为“非平均”变数作为一种重要的分析手段，与大的变数相互关联，且常常只有通过这些小的变数才知道城市规划失败的原因。

最初城市规划领域运用“性别视角”分析问题时，主要强调的是“女性视角”，探讨的是城市规划对女性需求的忽视、女性在城市规划中遭遇的不平等现象以及如何改变这种状况。近年来，城市规划中性别研究的趋势是不局限于“女性与规划”的各项议题，更注重将性别敏感视为一种注重人群差异化、公共服务精细化的规划方法。例如，奥地利维也纳市政部门编制的《城市规划和城市发展中的性别主流化手册》中指出，“尊重男女老少的日常生活需要，是性别敏感的规划文化的基础”。莫妮卡·杰克尔等学者在《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一文中提出，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的基本原则首先是为日常生活而改进公共空间，其次是城市属于所有人。因此，从较为宽泛的意义上看，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旨在考虑、照顾和全面满足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群体对空间的不同需求，通过性别敏感的规划方法，提高城市规划和公共服务设施的“精准匹配”度，从而提升城市规划的公共效能，让市民生活更方便、更舒心、更美好。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中有关“创造优良人居环境”（如提高公共交通服务水平，改善交通出行环境）、“构建覆盖城乡、优质均衡的公共服务体系”（如多方式扩大养老服务设施总量供给，将养老资源向居家、社区、农村倾斜，向经济困难、失能、失智、失独、高龄老年人倾斜）、“提高生活性服务业品质”（如优化便民服务设施布局，规范提升百姓周边的菜场、商铺、社区服务设施服务品质）等方面的相关举措，在很大程度上与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所要达到的基本目标相契合。

实际上，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首先体现在社会公共基础设施、公共服务体系应确保满足所有市民的基本需要，使全体市民都有获得感，即重视城市提供市民方便的日常生活服务功能，强调城市空间和公共设施满足市民日常生活的人性化维度。在此基础上，规划社会基础设施、提供社会公共服务时应考虑和关照女性、儿童、老人、残疾人等群体的特殊需要。例如，在规划和完善社区公共设施时，基于对女性特殊需要的关照，为暂时逃离家庭暴力的妇女提供日间中心或庇护所。

当然，从狭义上看，由于“性别视角”主要致力于改变城市规划中漠视女性需求的状况，因而，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重点在于，将性别影响评估、女性关怀纳入空间规划与城市设计的全过程，消除公共空间的社会性别盲视性，提升城市空间的安全性和包容性。在这个意义上，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旨在推进社会性别主流化，即在涉及城市公共服务设施规划、公共空间规划和交通与环境规划等项目的预算、咨询、设计与评估中，将社会性别视角融入城市规划所有的政策和运行过程中，并建立针对女性的特殊指标体系。

如何走向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

20世纪70年代以来，性别视角的城市规划研究日益增多，且发展出了不少行之有效的性别规划及评估方法，如社会性别审计、社会性别预算、社会性别影响评估、分性别数据等。《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旨在综合研究和确定北京城市的性质、规模和空间发展状态，统筹安排城市各项建设用地，合理配置城市各项基础设施，因而难以具体规定与性别敏感视角相关的管控内容和要求。走向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还需要规划体系的整体传导与具体落实。结合我国城市尤其是北京城市发展的具体情况，借鉴其他国家在性别敏感城市规划方面的成功经验，笔者提出以下两点建议。

第一，城市规划中，要注重分性别数据和信息的收集与分析。

分性别数据和分性别信息包括城市规划中所有按性别区分开的各种量化和定性的数据和统计信息，它不仅被认为是进行社会性别分析的基石，而且能敏感地反映男性和女性在社会各个层面所处的状况，帮助决策者、规划者增进对社会性别情况的了解，精准确定性别需求，尤其是有助于识别那些不适合女性或女性避免使用的空间，以便通过改进规划和设计来解决可能导致空间性别享用不平等的现象。

因此，空间规划政策制定、规划策略选择、方案编制、规划效果监控与评估过程中，应重视基于性别视角的社会现状研究，调查、收集和分析基础的性别资料，确保收集的数据和信息反映了女性和男性的问题、优先事项和需要，并将其逐步纳入规划部门的常规统计之中。分性别数据和信息的收集可以通过多种渠道进行，如参与观察，参与式快速评估（PRA），专题研讨或工作坊，调查/或监测特定地点的情况等。

第二，借鉴女性安全审计策略，提高城市空间的安全设计和管理水平。

在城市环境或公共空间中，女性的安全一直是促进性别敏感的城市规划的关键议题。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规划界越来越重视城市空间的性别使用和女性在公共空间如公园、街道和公共交通空间的安全问题。在这方面，20世纪80年代后期在加拿大多伦多发展起来的女性安全审计策略，被证明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规划策略，联合国人居署宣布其为2008年至2013年度最佳实践和策略。

女性安全审计提供了一种基于性别安全的城市规划方法，该审计工具主要审查城市空间在物理方面和社会方面应考虑的安全事项清单，在此基础上提出提高女性安全意识和公共空间安全性的建议。安全审计工具除传统的调查、观察、访谈之外，还发展了一些新的审计工具，如英国尝试采用了恐惧计量表和思维导图的方法了解女性对不同地区、不同空间的安全印象。相关的措施包括改善街道照明和指示牌、增加女性友好的公共交通和更完善的治安等。审计的结果可以采取多种形式，包括绘制安全地图和注释图。它们可以作为社区管理的一种工具，用来向当地政府传达有关女性安全的问题，还可以为专业的规划师提供参考，使之能够在注重性别差异的基础上规划更安全的公共空间。

此外，女性安全审计是一种参与式审计，与其他类型的审计不同的是，它不仅注重调查、检视城市空间的安全问题，而且还强调通过社区居民的积极参与，尤其是增强女性参与社区管理的能力，透过自身的力量改善社区的安全状况。

（作者为北京建筑大学文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