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2019年3月21日，江苏响水县天嘉宜公司发生特别重大爆炸事故，根据最新官方通报，本次事故已造成78人死亡，566人受伤，伤员中危重伤员13人、重症伤员66人。这是继天津滨海新区爆炸事故之后，我国化工行业近几年发生的第二起特别重大事故，举国震惊。痛心之余，清华同衡城市公共安全规划研究团队也从城市规划角度对本次事故的原因和对策进行了反思。

作者：

万汉斌 清华同衡城市公共安全规划研究所 所长

黄勇超 清华同衡城市公共安全规划研究所 研究室主任

01 事故损失情况

从响水爆炸的现场航拍图和历史卫星影像图对比可以看到，爆炸核心区出现一个巨坑，周边半径500米内房屋尽数被毁。除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之外，爆炸事故还造成响水县南河镇、陈家港镇等地超过952户民房受损，其中严重损坏为89户。爆炸释放的能量巨大，爆炸中心方圆3公里范围内的建筑玻璃大量被震碎，距离爆炸中心5公里外的的居民报告有震感，国家地震台网发布了两条地震速报，测定本次爆炸引起的地震震级为2.2级。

图1 爆炸中心区事故前后对比

（上图为航拍图，下图为卫星影像图）

02 事故原因分析

1、城乡生产生活空间矛盾加剧

化工厂的选址一般位于城市郊区或者边缘地带，在规划建设初期和城乡居民的生活空间矛盾不大。但是，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和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城镇的建成区范围逐步扩大，客观上造成了化工厂甚至重大危险源“被进城”的问题。有些地方政府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由于企业搬迁成本过大，或者存在侥幸心理等原因，未对这个问题引起足够的重视，最终酿成群死群伤的重大事故。

重大危险源“被进城”的过程（作者自绘）

2、大量化工装置进入衰老期

从上世纪90年代，世界化工产业结构开始调整，西方发达国家的能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的传统化工逐步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中国成为国外化工企业转移传统生产能力的重要地区。这些产能转移的驱动因素：一方面是人力成本的不断增长，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发展中国家的安全、环保标准低于发达国家。

一方面是建设初期的安全环保标准偏低，一方面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的化工装置进入了使用寿命的末期。根据研究，化工装置的平均使用寿命一般为10年到15年左右，对于高温高压高腐蚀性的行业甚至更短。安全意识和企业效益都较好的企业可以及时将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提上议程，可是仍有很多企业将老旧的设备“带病运转”，榨取剩余价值。这也是近几年我国化工行业事故多发的原因之一。

03 事故预防的对策思考

1、开展城市重大危险源全面详查

摸清底数是开展事故防控工作的重要基础，从天津滨海新区爆炸事故之后，各地先后开展了大量的重大危险源普查工作，积累了大量的数据。下一步还应开展全面详查工作，进一步深化数据精度，不但要建立危险源企业名录，还需要进一步增加危险源企业的地理位置、地块边界、工艺流程、危险品储量等详细数据。清华同衡城市公共安全研究团队相信，只有将数据进一步丰富完善并加强部门共享，才能够真正体现其价值。

2、实现安全防护理念的全面转变

由于历史原因，以往的化工行业法规和标准更侧重于保护化工装置本身，对于化工装置设施周边的居民和财产的保护的考虑较少。以《石油天然气管道保护法》为例，第30条规定：在管道线路中心线两侧各5米地域范围内，禁止开展危害管道安全的行为。5米的保护距离明显是出于对管道本身的保护，而不是对管道周边其他生命财产的保护。响水爆炸的惨痛教训告诉我们，需要实现安全防护理念的全面转变，实现从关注危化品设施安全为主转变为关注危险品化学品周边的生命安全为主的转变。只有这样，才能够体现“生命至上、安全第一”的安全工作理念。

响水爆炸中受损的校舍和民居

（图片来源：新京报）

3、加快定量风险评价和城乡规划管控的结合

我国对于安全监管的力度不可谓不大，原国家安监总局和地方的安监局一直承担着安全监管的重任。积极采用安全评价、安全验收、日常监管、行政执法等手段加强安全生产工作。但是，安全监管侧重于从企业的运行制度和安全责任角度开展工作，而规划管控侧重于从城市空间开展工作，安全监管和城乡规划空间管控尚未实现有效融合。

以重大危险源的管理为例，原国家安监总局发布的《危险化学品重大危险源监督管理暂行规定》中以个人风险值和社会风险值限定的方式对重大危险源周边的重要目标和敏感场所的可容许风险进行了规定。这个规定的出发点是为了确保周边单位的安全，但是，由于缺少将风险值的控制转换为城乡规划空间管控的手段，尚未能完全发挥其作用。

清华同衡城市公共安全研究团队在进行北京、江苏等地化工园区的安全规划项目时，已经意识到可以将定性风险评价和规划空间管控进行有机结合，从而切实降低周边的安全风险。

定量风险评价和规划空间管控的结合路径

化工园区周边的规划业态空间管控（作者自绘）

4、加强危化品企业的动态全生命周期管理

危化品企业的状态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对于危化品企业本身及其周边的规划管控也不应该是静态的。应建立危化品企业动态全生命周期管理的理念，从制度设计、规划建设管理、日常安全监管、风险反馈及消除等方面建立起安全管理的闭环，才能够切实有效地降低事故隐患，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进一步的，由危化品企业推广到城市安全风险点的动态全生命周期管理，构建城乡安全风险管理的闭环也是我们未来需要继续努力的方向。

城乡安全风险管理闭环（作者自绘）